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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说“冷月葬花魂”的出处

□丁建国

“冷月葬花魂”,是研究《红楼梦》不得不提的重要诗句。从写景角度讲,诗中有画;从文字角度讲,字字珠玑;从考证角度讲,暗示林黛玉死亡之谜。

在清代的各个版本中,庚辰本第七十六回原本是“冷月葬死魂”,后被点改作“冷月葬诗魂”;俄藏、甲辰本和程高本作“冷月葬诗魂”;戚序、蒙府、梦稿本作“冷月葬花魂”。庚辰本的“死魂”一词,文字粗鄙且与场景不合,被一致认为属于讹误。大体说,庚辰本是误把“花”看作“死”。支持“花魂”的主要以周汝昌、蔡义江、郑庆山等各位红学家以及香港学者宋淇为代表;而赞同“诗魂”的以冯其庸先生和台湾的徐少知先生等为代表。从阵势看,似乎持“花魂”说的学者阵容更强大一些。

蔡义江和林冠夫先生考据出“葬花魂”出自明代叶绍袁《午梦堂集·续窈闻记》。该书记载:叶小鸾鬼魂受戒时,其师问:“曾犯痴否?”其答曰:“犯。——勉弃珠环收汉玉,戏捐粉盒葬花魂。”

另有薛洪勣先生在《“冷月葬花魂”还有更早的渊源》一文中提出“这些名句似乎还有更早的渊源,这就是北宋王山的《笔奁录·盈盈传》”。薛先生认为,《红楼梦》中有“痴男怨女”的话,“盈盈就是一个在中国小说史上较早出现的林黛玉型的怨女”。薛文先引《盈盈传》:“盈盈酷爱予(按:王山自指),尚情,颇学词于予。每花色破春,老叶下柯,闲幌凉月,青楼夏风,往往沉吟章句,多叙幽怨,流涕不足。久之忘归,必援筝一弹。幺弦孤韵,撇入人耳,能喜人,能悲人。予尝悯其情之太极……因语通倅王公曰:‘此子弟恐不复永年’。”又引了盈盈《伤春曲》一阕:“芳菲时节,花压枝折。蜂蝶缭乱,栏槛光发。一旦碎花魂,葬花骨,蜂兮蝶兮何不来,空余栏槛对寒月。”之后得出结论:“其人其诗与林黛玉确有某些相似之处。特别是,一眼即可看出,‘碎花魂,葬花骨’‘空余栏槛对寒月’等句,与‘冷月葬花魂’不仅在字面上类似,意境也较贴近。因此,我认为这是林句的更早的渊源。”

近有石问之先生提出:判断此处是“花魂”还是“诗魂”,主要是回归文法、文理和文艺本身,以“三文”即“文法、文理、文艺”为准据,而不应以有没有历史出处为准据。历史依据充其量只能作为一个辅助标准。(石问之《冷月葬诗魂与冷月葬花魂意境之别》)我赞同“花魂”说,但觉得这些红学专家的考证过虚。为什么他们笔下会“虚”呢?因为他们心中那个作者“曹雪芹”本就是个子虚乌有的存在呀。至于石问之先生的“三文”论更让我哑然失笑。我知道,冒辟疆的《石头记》原稿就是“冷月葬花魂”,而且,它的直接出处是冒辟疆红粉知己吴蕊仙《和金陵难女宋蕙湘诗》的小序。我们先读一下吴诗及序:

宋蕙湘者,年方妙舞,家本秦淮。自留都既摧,为游骑所掳。三秋毳幕,月葬花魂;千里鸣笳,风凋玉骨。因过邸舍,题词壁间。嗟乎!断红飘零,能不伤心;青冢黄昏……爰和以志一痛。

城头万骑截飞鸦,磷火无声湿露华。

帐下红颜悲薄命,夜深马上听飞笳。

香烬炉寒犹袅烟,残钟敲断不成眠。

可怜此夜看明月,各抱单情别一天。

“冷月葬花魂”一句中,五分之四来自这里!诸位,惊奇没有?

关于冒辟疆和吴蕊仙的关系,我在《吴蕊仙与妙玉》文中有详尽的介绍,有兴趣者可以一读。冒辟疆这个多情的“贾宝玉”,把与自己相交的许多闺阁奇女子都写入《红楼梦》中。诸如董小宛、陈圆圆、李湘真、吴蕊仙、周羽步、吴扣扣。其中妙玉就是吴蕊仙的化身。吴蕊仙一心要做冒辟疆的妾,而冒辟疆未能应许,只是买下一尼姑庵给吴蕊仙安住。冒辟疆对吴蕊仙是心存愧疚的。冒吴之间有许多诗词来往,冒对吴的诗词文章自然烂熟于心,可以信手拈来。比如,妙玉栊翠庵前红梅白雪之景就来自吴蕊仙的诗:“于是走至山坡之下,顺着山脚刚转过去,已闻得一股寒香扑鼻。回头一看,恰是妙玉门前栊翠庵中有十数株红梅花开的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显得精神,好不有趣!”(《红楼梦》第四十九回)

“与君别江树,十年滞行迹。忍使田园芜,可怜秋水碧。道远梦何由,雁促音难绎。一朝顾柴关,白云惊艳客。涧松青若故,野人贫似昔。午饭供新葵,晚香论周易。早梅覆屋红,积雪映峰白。一溪鸟语溶,四壁琴书泽。任运有虚舟,放闲无火宅。相对绿樽开,起舞南山石。”(吴蕊仙《山中早梅雪后喜闺友任归见访》)

于是乎在第七十六回“凸碧堂品笛感凄清凹晶馆联诗悲寂寞”描写林黛玉、史湘云中秋联诗时,冒辟疆自然而然的信手借用了吴蕊仙的诗序,而且自然而然地让吴蕊仙的化身妙玉出来给林、史联诗续接一段结尾。冒辟疆对吴蕊仙终是深情不忘。吴蕊仙的“月葬花魂”,是哀悼秦淮佳丽宋蕙湘的不幸命运的。那么,冒辟疆借用此意象,其指向当然就是哀悼林黛玉的不幸命运,以及哀悼《红楼梦》中所有奇女子的不幸命运。

研究文学作品,当然要以文法、文理、文艺为准据,但是历史出处也是十分重要的依据。而关键的关键是要找到真作者,才能靠船下篙,做出有根据的文章。

(本版由如皋红楼梦研究会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