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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母亲(中)

□黄正平

父亲算盘打得特别好,常常打给我们看,噼里啪啦,清脆悦耳,还引导我们懂得他的“本事论”:有本事,就有饭吃。后来,我还就此写了一篇回忆文章《父亲的“本事论”》,以笔名“晓小”刊发在2002年第11期《家长》杂志上。

到了1976年那个冬天,父亲查出病来,八个月后便撒手而去。那阵子,经常天还没有亮,母亲就伏在父亲的照片前,撕心裂肺地哭诉:你怎么能忍心抛下我还有四个孩子?当时大姐二十岁不到,小弟才十三四岁。从此,是她教会我们什么叫刚强和坚韧,什么是随和与乐观。

父亲早逝,可他还是留下了财富,这财富并不是物质上的,我们家并不殷实,而更多的是精神和文化的,统统都留了下来。父亲肯干,工作积极、努力,是当地出了名的学习积极分子,口才、笔头也都蛮好。有一年农忙季节出门支农,回家刚落座,就在用来吃饭的方桌上奋笔赶写有时效性的新闻报道,格子纸上的钢笔字纤细、流畅。而我站在旁边看着父亲书写的场景,至今清晰留在我的脑海深处。

父母双亲都健在的大家庭相当欢快,然而时间太短,于我来说也只十五年。慈父离开,留下孤儿寡母。母亲晓得,要把一个个孩子带大、成才、成家更为不易,于是对我们依然比较严厉。一直记得母亲当时与人常说的是,等孩子们一个个成家,她就完成任务了。

到了1978年那个大夏天,我冒着酷暑去参加高考。母亲除了把圆规、直尺、橡皮等学习用品一一准备好,还准备了清凉油,以及用来闻薄荷香的“鼻通”,这是怕我临场不够清醒。

其实,自己考运实在不好。高考当年春,我患上了与营养不足有关的甲型流行性肝炎。无奈打算休学一年。治疗、养病那段时间,我虚弱,也极其烦躁,是母亲一天一只小公鸡,一边一口口喂我,一边反复劝导,才帮我渡过了身体、心理上的双重难关。母亲后来一直引以为自豪的是,对我来说那段时间她劳苦功高:逼我定时大口喝药,去养鸡场买孵不出来的鸡蛋给我增添营养,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定心休息,执意不让我急着去复课,亲自跑到校长那里说考虑休学,请求最好能让孩子试着先上一回考场。

即使是“严母”,也不失温情,心里对子女的爱是一样的滚烫,情也是一样的炽热。宽严相济,互为补充,可谓父母双亲的最佳搭配,家庭便能充满弹性。但说心里话,当时我还是更喜欢父亲些,父亲不在后不免失衡,然而两副担子母亲一个人挑了起来。后来与母亲相处久了,更感受到严有严的理由,只要对孩子们做人做事有利。对此,母亲直到最后几年,还依然坚定地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