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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人“椿”色入窗来

□吴光明

过了春分,我几乎每天都要打家中后窗,看看那棵香椿树。几缕春风,几丝春雨,待到三四月,香椿树上便绽放出一颗颗肥嫩的椿芽,一抹撩人“椿”色映入窗来。

春天好像是从香椿树开始的。当春风唤醒了小区满园的姹紫嫣红,也催发了香椿树上的椿芽。原本一树光秃秃的树条渐渐舒展开来,粗壮的叶梗上抽出一簇簇、一堆堆新芽。新芽尖尖的、厚厚的,紫里透红,闪闪地泛着油光。椿芽长到两三寸时,一眼望去,偌大的香椿树冠上,似冬天里的一把把火,又像美少女手中的一把把花伞,在春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引来了鸟儿叽叽喳喳,蝴蝶翩翩舞舞,蜜蜂嘤嘤嗡嗡。望着眼前的美景,嗅着空气中特别的清香,我的心儿几乎醉了。

其实,在我的眼里,香椿的美,第一属性却非其香,亦非其味,而是其色。其色一般被称作暗红、棕红或红褐色,说法不一,很难用文字准确描摹。我更愿意叫它香云纱红,因为她红得低调内敛,红得含蕴充盈,犹如精工染晒历尽淬炼的香云纱,美得纯粹,美得丰富,美得耐人寻味。

香椿,俗称香椿头,与马兰头、枸杞头合称“春蔬三头”,又与桑树芽、柳树芽、花椒芽等合称“树上的蔬菜”,可谓春天里不可或缺的野味。不过,吃香椿要把握好火候,香椿头太小采摘了浪费,太大又不香了。“雨前椿芽嫩如丝,雨后椿芽生木质”,说明谷雨前采摘的椿芽最嫩最香,且最好吃的是第一茬椿芽。我刚刚住进这栋楼时,香椿树不太高,采摘椿芽不很难。每到清明前后,小区里的大人小孩便找来长长的竹竿,在竹竿的顶端用绳子绑上一把弯刀或一段小树棒,使之形成钩状,然后争先恐后来到树下,举起竹钩伸到椿芽处,轻轻一钩,香椿芽就像一只只红蝴蝶纷纷落下。有的小孩儿够不着,干脆爬到树上去采,椿芽落地时,一些大人也眼馋得“顺手”抓上一把,高高兴兴带回家。不一会儿,小区里便响起了锅碗瓢盆的交响曲,接着,一阵阵浓浓的香味便飘荡在大院的上空。这样的怡然场景,我在楼上常常看到,即便吃不上香椿菜,心里也美滋滋的。

我生在农村,记得儿时老家的房前屋后、左邻右舍不乏香椿树,没少吃香椿。母亲将我刚从树上打下来的香椿头,取出一部分放在热水里烫一下,不用太多地加工,就做成了一道菜,香味瞬间飘满整个房间,闻之让人垂涎欲滴。香椿头的吃法有好多种,凉拌热炒皆可,鲜食为主,诸如椿芽炒肉丝、椿芽炒鸡蛋、椿芽拌豆腐等,每一道都鲜香味美、滋味悠长,当然最经典的、最普遍的就是椿芽炒鸡蛋了。不过,那时物质匮乏,加之采摘椿芽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虽说很难吃到椿芽炒肉丝,但椿芽炒鸡蛋、椿芽拌豆腐等还是有的。那时能够吃上这样的菜,称得上是一种奢侈,那特有的香、鲜美的味,感觉吃的不是香椿,而是山珍海味,至今想起来还记忆犹新。

进城读书后,我才知道,香椿在蔬菜中的地位有多“显赫”。清初才子李渔在其著名的《闲情偶寄》里给香椿的排名是这样的:“菜能芬人齿颊者,香椿头是也。”也就是说,香椿是能让人口齿噙香的蔬菜魁首、春食班头,且在这位状元郎之下,没有任何一种蔬菜堪称榜眼、探花,可谓推崇备至。难怪从古到今,达官贵人、文人墨客都“好这一口”,且吟咏香椿的诗词骊句数不胜数,真是“赏不完的香椿诗”。

如今,窗口的香椿树已长成五层楼高的参天大树,有单位围墙又将它围了进去,食客们想吃香椿,但又够不着,只能望“树”兴叹。不过,我以为如此也好,不能因它味美好吃,便对它无休无止索取,甚至粗暴地采摘,连芽带枝一股脑儿扯下,弄得椿树伤筋动骨,体无完肤。现在,香椿树成了“小区一景”,椿芽绽放时,但见小区楼上的人纷纷伸出头来,楼下的、路过的踮起脚抬起头,一饱眼福。

一次,陪同友人观赏窗外“椿景”时,我向他透露了自己旧房换新房的打算,友人马上打住:“别、别、别,香椿古称‘大椿’,象征长寿。人与香椿共居,多好!”临了,他还补上一句:“这可是庄子《逍遥游》里说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