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进

母亲是普通而平凡的农村妇女。她心灵手巧，勤劳能干，有许多拿手活。干农活，什么掰玉米，拾棉花，摘花生，速度之快人人夸。什么种麦种菜、起秧栽秧、种瓜种豆、养猪养鸡，她也样样在行。母亲还会在清明节摊荞麦屑杨柳烧饼，堪称一绝，那真是“吃了打嘴不丢”。

如皋人过清明节，有许多习俗，比如上坟、踏青、放风筝、荡秋千、拔河等等。清明节早上要吃荞麦屑杨柳摊饼，这是如皋特有的习俗。清明节这一天，我们全家人早早就起床了，母亲叫我去采杨柳树叶，当我来到河边，只见纤纤柳条在晨风中轻轻摇曳，枝头上嫩嫩的新芽，娇娇滴滴。当我拽着柳条，忽然迟疑了一下，还是不忍心地从枝头向上撸去，一把一把的细嫩翠绿的新芽被抹了下来，在河边的码头上洗了洗，甩了甩水回到了家。姐姐在生火，母亲站在灶台边，左手端着碗，右手用一双筷子，十分灵巧地调和着荞麦屑面，不时地用筷子挑起面来，看看调的厚薄。这摊饼讲究的就是调面，如果调得太厚了，摊出来的饼厚而黏，如果调得太薄了，下锅时又容易聚集成一块面团。面调好了，锅里的油烧得六七成熟了。母亲端着碗倾斜着从锅周围匀速地轻轻一转，调好的荞麦屑面糊便从上到下均匀地流淌到锅里，立即升腾出一股雾气，只见母亲迅速拿起铲刀，顺势沿锅边轻轻地抹转几下，以期厚薄均匀。每当这时，母亲总是会说“火细点”，让烧火的姐姐少放柴草，压住火力，以免烧焦摊饼，姐一边答应“晓得、晓得”，一边慢拉风箱，一边用火叉压住火力。紧接着，母亲手一扬，将洗净的柳叶撒入锅中，随即打上一个鸡蛋，再浇上黄澄澄的菜籽油，撒些细盐，锅里吱吱作响，母亲又用铲刀，将油、盐、鸡蛋、柳叶摊匀。稍等一会儿，用铲刀顺着摊饼边沿轻轻铲一圈，出锅时，母亲先用铲子从摊饼边沿铲到锅底，让摊饼在锅中轮回转一下，把不太脆的地方再加一下热，然后一铲上来，放在大盘里。看着母亲从调屑、摊饼、浇油、打鸡蛋、撒柳叶、铲饼到装盘，这一系列娴熟的操作，犹如行云流水，真是一种享受。

热气腾腾的摊饼被姐姐端到桌上，那薄如蝉翼的摊饼，翠绿发亮的柳芽，金黄色的菜籽油，立在盘中，形同荷叶，香味扑鼻、味觉顿开。顿时感到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儿子，母亲是世上最灵巧的女人，蘸一点母亲做的黄豆酱，咬一口那薄薄脆脆香香的摊饼时，总觉得这是摊饼中的极品，天下最美的食品。

母亲离开我们整整三十年了，每当想起她的拿手活，心中总有一股敬佩之情，她的杨柳摊饼，还是那样脆脆的，香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