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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赫斯的诗

□陆小鹿

1967年秋至1968年春,博尔赫斯在哈佛大学开授了六场诺顿讲座,发言稿最终汇集成一本薄薄的小册子——《诗艺》。

博闻强识的博尔赫斯,妙语如珠。他把诗歌从高高的神坛拉入人间,他说写诗不是一件苦差事,而是热情与喜悦。

关于诗歌中的隐喻模式,他列举了几个老套的隐喻:“眼睛像星星”“时光流逝如水”“女人如花”“人生如梦”“睡眠同死亡连接在一起”“战争如火”……诗歌中虽然有上百种比喻,其实都可以回溯到这几个最简单的形态,在简单的形态中加以变化,就形成各式各样的比喻。

印象深刻的是“人生如梦”,博尔赫斯举的例子是庄子的晓梦蝴蝶。他认为庄子选择了蝴蝶作为隐喻,非常正确。因为蝴蝶具有优雅、稍纵即逝的特质。如果人生是一场梦,用来暗示的最佳比喻就是蝴蝶。

“把睡眠同死亡连接在一起”,他挑选了罗伯特·弗罗斯特的一首名诗来举例:“这里的树林是如此可爱、深邃又深远/不过我还有未了的承诺要实现/在我入睡之前还有几里路要赶/在我入睡之前还有几里路要赶”。最后两行一模一样,但体验却不同。一句是物理层次上的感受,里程是空间上的里程。第二次,里程是指时间上的里程,这边的“睡眠”就有了“死亡”或者“长眠”的意味。博尔赫斯归纳道:“暗示比任何一句平铺直叙的话都还要来得有效力。”

博尔赫斯还讲到一些跳脱老模式的比喻。比方波斯人把月亮称呼为“时光的镜子”。又比如《一千零一夜》,“一千夜”已经意味着“许多个夜晚”,但再加上“一夜”,就产生了魔幻般的准确度。这些比喻无法追溯回既定的模式,但给了我们一种启示,即创作诗歌时可以使用一些不属于既定模式的比喻。

古人把诗人当成说故事的人。博尔赫斯提到爱伦·坡。他说爱伦·坡讲过一句话“整篇故事是为了最后一句话而创作”,所以博尔赫斯认为整首诗歌也是为了最后一行而写。

关于诗歌的翻译问题,许多人认为翻译的作品比原著略逊一筹,博尔赫斯说这是因为我们知道哪一个是原著,哪一个是翻译,因此无法很公平地评断。其实翻译的优劣应该由文字的使用来衡量。或许在以后,翻译作品本身就会被认为是了不起的作品。

关于如何阅读诗歌,博尔赫斯认为阅读诗歌,先应感受到诗的美感,而后才开始思考诗的意义。一味挖掘诗歌的意义是拜物行为,也认为太过有力的隐喻将会破坏诗歌的诠释构架,反而不会增添更深刻的意义。此外,语言不是从图书馆里头产生的,而是从乡野故里、汪汪大海、涓涓河流、漫漫长夜,从黎明破晓中演进出来的。写诗的一种方式是诗人使用很平凡的文字,不过却能让诗的感觉很不平凡,也就是从诗里面变出魔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