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传明

“您真是鞠九山老师？”“是的。你就是……”站在面前的长者平静地回答，并且一下子便叫出学生的名字。

——这是不久前作者寻师百里，最后在偏远乡居的恩师老家发生的一幕。

细细打量老师：宽阔的前额没变，偏缓的语速没变，红润的面庞不见一丝皱褶，既健康，又长寿。

两双激动的手紧紧握到一起，来不及坐下，便开始忆母校、话当年，滔滔不绝。

我幸福，初中时期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93岁高龄，身子骨这样硬朗，思维还这样敏捷；我惊讶，桃李满天下的鞠老先生不仅能直呼我这“小毛辣子”的名字，居然还记得我曾经的工作单位。

闻风而来的邻舍友人，都好奇地打量我这“不速之客”，当得知我是鞠老先生的学生时，无不窃窃私语：“呀，如皋火车站那边的？那也不下七八十里呀！而且这把年纪了，还骑的老式自行车……”

一旁忙煞师妹，歉意招呼先“将就”一下午餐，哇，真把我当成远方的客人了。我反客为主，竟借花献佛，一次次为大家倒茶、拿烟，无拘无束，俨然“主随客便”。

席间，我从随带的挎包里捧出一本近乎散架的小本本来，双手递到老师的面前，“老师，您可记得，这折页上有您亲笔给我题写的毕业赠言？”

“有这事？”先生接过本本，细细端详，认真揣摩那上面不“隶”不“草”的几行字迹：“歌是唱出来的，文章是写出来的，路是走出来的，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人创造出来的。鞠九山 1960.6.20于城南”。

我屏住呼吸，不禁思绪万千。老先生呀老先生，您可知晓，您的这几句赠言对学生一生的影响么？

不会忘记，在您的栽培下，我的语文和作文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还因为写诗成了班上小有名气的什么“斯基”。

不会忘记，您的最后一课是这样上的：“我的手在发颤，我哽咽难言，这是最后一堂课了，我亲爱的同学们，我恨不能变成一条春蚕向你们吐出最后一口余丝……”教室里的空气凝固了，61个小脑袋伸长了脖颈，谁曾料，此情此景却引来了声声啜泣和呜咽……

更不会忘记，您的谆谆教诲，伴随我走向他校，走向军营，走向工厂，几乎无时不“叮嘱”在学生耳边。

“啊，吃菜吃菜！”师妹的再次提醒，一下堵住了我的喉咙，满腹感恩的话语竟然一句也没能说出来。

只听得鞠老先生一言九鼎，“确认”了自己赠言的笔迹。

寻师路漫漫，一朝了心愿。来不及现场欣赏我曾经的班主任、市一中元老鞠老先生的泼墨艺术，也无暇聆听他那令人陶醉的《二泉映月》，怀揣老年师生会的别样幸福，学生即刻就要返程了，疲劳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