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虹

众所周知《影梅庵忆语》是冒辟疆为怀念董小宛而作。文中冒辟疆回忆了他与董小宛从相识相恋到相知，以及他们九年共同生活、小宛的多才多艺、生活中的诸多智慧、战乱中逃难，还有冒辟疆五年中三次生病都是小宛没日没夜呕心沥血地护理才把他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多年的相处，使他亲身感受到了小宛的好，小宛对他无私的爱，他在文中由衷地赞美小宛美丽的心灵，高尚的人格。同时在文中真诚地袒露了自己当初对小宛的负心负情，特别提到在小宛到如皋之前，冒辟疆得知并详细了解了董小宛在苏州的各种麻烦事后，他觉得这些自己都无法解决，便想避之逃之，以至小宛追随冒辟疆的船已到如皋城外朴巢了，冒辟疆却还是冷面铁心地要求董小宛返回苏州，冒辟疆将自己曾经的这些错误作为写出来，让我们看到了他的真诚、他的忏悔。

冒辟疆是怎么认识董小宛的呢？那是己卯(1639年)初夏，这年冒辟疆29岁，又来金陵应试。“晤密之，云：秦淮佳丽，近有双成，年甚绮，才色为一时之冠”(《冒辟疆全集》第580页)，冒辟疆始知秦淮有一位才色俱佳的丽人董小宛。即时冒辟疆便前去访问，谁知小宛因厌恶纷繁乱世已全家搬去苏州了，冒辟疆随即去访苏州董家，可数次都未能遇到小宛，最后冒辟疆准备上船回去了时，想想再去董家一趟，此次终于看到了洞庭归来“薄醉未醒”的董小宛，时由其母搀扶着在曲栏处相见，此时的小宛“面晕浅春，缬眼流视，香姿玉色，神韻天然，嬾慢不交一语。余驚爱之……”此惊鸿一瞥，冒辟疆果然爱上了董小宛，这年小宛十六岁，正是花样年华之时。在见过小宛一面后，冒辟疆便不再打扰告辞离去。而冒董此一别再见时已是三年之后的事了。这三年中冒辟疆也曾去访过，均未能遇到小宛，小宛不是去了西子湖就是去了黄山、白嶽等处，总不曾遇到过。但这其中冒辟疆于辛巳(1641年)又与秦淮另一位佳丽陈圆圆订下婚约，谁知圆圆却又被地方豪强窦霍强行买走，正在怅惘无奈之际，冒辟疆与朋友乘舟夜游虎丘。“舟过一桥，见小楼立水边，偶询友人：此何处，何人之居？友以‘双成馆’对。余三年积念，不禁狂喜，即停舟相访。”(《冒辟疆全集》第582页)而此时的董小宛正是最困难的时候，母亲刚死，地方恶势力相逼，小宛自己又已病危，家中到处都是药罐……可这次小宛自见了冒辟疆，病就忽然好了起来，冒辟疆董小宛的奇缘就此开始。

董小宛有个继父，这个人好吃好赌多嗜好，仗着小宛的名气，欠下一屁股的债，等着小宛去还。(《冒辟疆全集》第875页)每天要债的人上门来讨来闹。冒辟疆知道这些情况后，想想不但要替小宛家还债，还有小宛南京落籍的事更加难办，眼下父亲辞职回到如皋，自己这次又考砸了，对于董小宛对自己的追求，冒辟疆打起了退堂鼓。多亏钱谦益柳如是夫妻的鼎力相助，听到此事后他们立即赶到苏州半塘，将小宛接到他们的船上，柳如是陪伴小宛，钱谦益则去小宛家与债主们斡旋，三天之内了断了所有债务，赎回的欠条债券堆起来竟有一尺多高！究竟这个董小宛继父欠下多少债务呢？这么说吧，《红楼梦》第三十九回中刘姥姥在螃蟹宴上说道：“这样螃蟹，今年就值五分一斤，十斤五钱，五五二两五，三五一十五，再搭上酒菜，一共倒有二十多两银子。阿弥陀佛！这一顿的钱够我们庄家人过一年了。”同时代的刘姥姥说二十多两银子就够庄家人过上一年的生活，而此人欠下的银两足有三四千两，足够庄家人过上百年的日子呢，可真够吓人的！再说小宛的“落籍”事就更不可能办到了，就在当时不管你花钱多少，成功率微乎其微！难怪冒辟疆退缩了。可是钱谦益夫妇一出马大功告成！钱谦益夫妇一边在虎丘下的泊船上设宴为小宛饯行，一边写信给在南京礼部任职的张姓门生，让他帮助为小宛落籍，又请礼部任职的周士章、南京都察院任职的李邦华帮小宛了却苏州的善后及金陵的遗留问题。在钱谦益夫妇的鼎力帮助之下，董小宛顺利结束了五年的艺伎生涯成了自由人。为了却小宛的心愿，钱谦益又写了一封信给冒辟疆(《冒辟疆全集》第930页)，将整件事进展及完成情况说明，并雇船将小宛送至如皋。而此时冒辟疆正在如皋家中拙存堂陪父亲喝酒呢。(《冒辟疆全集》第584页)从此，冒辟疆董小宛终于缔结美好姻缘。要问钱谦益夫妇为何这样鼎力相助小宛？笔者试析原因有三：一是小宛是柳如是的手帕姐妹，她们相处甚好，姐妹之情惺惺相惜。二是董小宛与钱谦益基本上有着近乎师生情、朋友情甚至父女情的情愫，他很怜惜小宛。崇祯十四年(1641)春，董小宛曾在黄山与钱谦益偶遇，后来伴随钱谦益在黄山一段时间，其间董小宛跟着钱谦益认真学习诗文并大有进步，钱谦益很喜欢小宛的聪明好学。三是钱谦益曾经在杭州见过冒辟疆，也看过他的诗词文章，了解过冒辟疆的家世以及他的救荒为民的业绩，并在信中称赞冒辟疆“……不虚所闻，非独淮海、维扬一俊人也。”总之对冒辟疆印象不错，想想难怪小宛会一心要嫁给他。再说钱谦益官居礼部右侍郎，有这个能力，不管是财力、人脉都能帮到这个忙，又何乐而不为呢。

冒辟疆在小宛最困难之时，没有站在小宛身后力挺却选择了拖延逃避的方法，说明当时冒辟疆心目中其实并没有真心想娶小宛的想法，只是把她看作又认识一位秦淮佳丽，想交往交往而已。而董小宛却认定了冒辟疆而穷追不舍，是钱谦益成全了董小宛这一厢情愿的美妙姻缘。

吴梅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