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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 桃
□许秀高
李桃自记事起,一提起自己的姓名便不平静,或哄堂大笑,或窃窃私语。
小时候,经常还有人一边捏着李桃的腮帮子,一边取笑:“李桃李桃,肉包像桃。”
小学,初中,高中,反正一换环境,“李桃”总成了人们口中的谈资。
李桃记不清多少次问爸爸:为什么给我取这么一个名字?
小时候问过,爸爸告诉他,这名字可有学问了。《诗经》中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句,告诉他,“夭夭”就是翠绿翠绿的非常茂盛的叶,“灼灼”就是灿烂灿烂的鲜艳的花,可美了。李桃听了,满脸欢喜。
稍大些,和外婆家周围的孩子玩,李桃又被一帮熊孩子们取笑。
岳母上门兴师问罪:“你看你,什么名字不好取,偏偏为孩子取了这么没有学问的名字?”
李志刚一边给岳母倒茶,一边眉飞色舞道:“这名字好呀!这名字寄托着我们夫妻对孩子的希望呀!希望他平安、健康、长命。”
“歪理,俗名一个,还平安、健康、长命呢?”
“妈,仙人们开会吃什么?”
“仙桃呀!”
“对呀,桃是长寿的象征呀,你看我们南通一带,贺寿不就是送寿桃和长寿面呀?”
“那平安呢?”
“岳母大人,你年龄不大怎么就不懂呢?小时候上学,起早带晚的,奶奶就插桃枝我车上,说是辟邪!”
“看上去简单,实则不简单,我女婿有才!我回去了!噢,平时不许和兰儿吵架呀!”“咣当”一声,岳母随手摔门,高兴地走了。
上高中那年,幽兰帮桃儿报名回来,气呼呼地把资料往桌上一摔。
“怎么了?”
“怎么了?哼,全班没有我家李桃名字这么俗!”
“哦,那些名字怎么个雅法呢?”
“王子轩,崔游钧,张古祺,郭喻舟,许琦观,李安迪,刘罗莉……”
“你记性怎么这么好?”李志刚见妻子在照本宣科,便问:“这么多名字,你记住几个?”
幽兰无语。
“李桃,李桃好呀,一下子就记住了!就像你出门,遇到一群搽脂抹粉的女人一样,你很难分清她们。倒是那个淡妆的,反而会让人难忘……”
“还记得我们在哪里恋爱的吗?”
“怎么会忘!”
夫妻二人不禁回忆起了二十一年前在省城读书的日子。二十一年前,他们在学校西南桃园中相识,二十年前,在桃花盛开的季节恋爱。
其实,没有人知道,志刚之所以为儿子取名“李桃”,还真的是因为他曾经忘记过桃子。
二十三年前,志刚在补习。
一天,他收到过一封信,是邻居也是同学的娟从大学寄来的信。大意是好好读书,我在大学等你的意思。
闲暇时,志刚就想起来娟的勉励,也想起他们小时冒雨一起上学的情景。
同学中的好友也常常调侃志刚:“好好学习呀,有人在大学等你呢!”
二十二年前,复读一年的志刚考取了。她送来一筐桃子,又大又红,水灵灵的。
一年暑假,志刚和幽兰去她家玩,她已经在省城工作了。
离开她家好远,志刚回头时,发现她还在向他们张望。
“桃子!”志刚挽着幽兰的手猛然一抽:“桃子,桃园……”那一瞬间,李志刚感觉自己无地自容。
如果有孩子了,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志刚决定就叫桃子。
这个秘密,只有志刚知道。
这个暑假,送李桃和李瓜去健身房健身以后,没想到又有人对“李桃”的名字产生了好奇。
尤其是叫“真我的风采”那位,认认真真留言,一定要探究“李桃”背后的故事。难道他(她)是省城的?他(她)也是她同学?因为中学知道这封信的只有不多的几个人。
又到桃子上市的季节了。
志刚多方打听到镇上果园的桃子不错,便匆匆赶去,付了款,把同学的省城地址给了采摘园,吩咐分三次寄去鲜桃,不要留下寄货地址。
也为自己买了几斤。
桃富含铁,增强记忆。
此生再也不做健忘人了——儿子李桃,一生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