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吉飞

最近，脑海中突然泛起回忆，老家薛窑集镇上，曾有一位冬卖羊肉、夏卖西瓜的林瘸子。他是当地的“大人物”。

林瘸子，住在镇西。瘸子怎么成了大人物？只因他是个残疾人，且缺陷集于一身：身材矮小，个头大概只有一米四五；脑门大，脸上多蜂窝；四肢短于常人……

但他脑瓜子灵敏，说起话来嗓门大，且有条有理、在情在理。他希望人尊重他。家乡的小孩子们，包括我在内，往往看到他走在街上，就偷偷跟在他背后模仿。他不发现不要紧，若是回头一看，发现这种情景，就会脸红脖子粗地装生气，甚至要打你。这时，马上叫他一声“林叔叔”，他就会笑起来。大人们知道他这个脾气，加之他嘴巴子会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与他招呼时总是给他戴高帽，称呼他“大人物”，他听了自然欢天喜地，喜不自胜。

他身残志不残，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他卖西瓜，没有店房，而是借人家店门前的空地堆放西瓜。有人问他瓜甜不甜？他从凳子上蹦下来，一手托住西瓜，一手用力一拍，嘭的一声，瓜裂开了，请客人尝。冬天，他卖羊肉。请人推车送他下乡买了羊子回来再请人宰杀，自煮自卖。他杀的羊子，收拾得干净。毛烫去之后，加之火功到家，煮得酥烂，因此交易不错。交易好，自然就赚到钱，结婚生子，过上安稳生活。让一些人羡慕，自叹弗如一个残疾人。

“大人物”热爱共产党，拥护新四军，对革命有贡献。当年疥疮流行，住宿我家的民主政府税所的黄益生、刘汉志等，以及当乡队长的我大哥，身上都患有许多脓疱，奇痒难耐。据说用硫磺膏治疗有特效，但敌占区有，解放区里买不到。为此民间流传秘方：喝羊汤可以以毒攻毒，拔毒。因而几个人每晚去他家喝羊汤，或用馓子泡羊汤。林瘸子大气，汤尽管喝，不要你的钱，也算是对革命人的爱护吧。他还是个细心人，知道刘同志喜吃别人不吃的羊杂，他总是煮熟留给他。

1948年的秋冬，他去薛窑附近的大蔡家庄收购羊子，与下乡骚扰老百姓的敌匪自卫队遭遇。匪军说他通共，将他扣留。他乘敌人不备，跳下旁边的一条深不见底的大河里，一个猛子扎到了河底，又潜游几十米到了河的另一头河下。敌人朝河下一阵乱枪，以为把他打死了。待敌人走了后，他上了岸。回家之后，他洋洋得意地把这一惊险场景说给村上人听，说得眉飞色舞，成为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