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建

对于故乡清明美食的记忆，最美的莫过于杨柳摊饼了。每年清明时分，正是桃花含笑、杨柳吐翠的时候，摘取柳芽，剁成大小五毫米见方，和在调好的面粉里摊成薄饼，出锅时香气四溢，金黄里带着点点绿，甚是好看。

乍暖还寒，儿时的我就在向大人们打听离吃杨柳摊饼的清明节还有几天。有时忍不住跑到河边的杨柳树下看它发芽了没有。倘如觉察到那灰褐色的枝条上绽出点点鹅黄，心里就禁不住一阵惊喜。

暖风渐熏，草长莺飞。翘首以盼的清明节终于来到了，这天晨光熹微，我从睡梦中醒来，迅疾地穿好衣服，抄起母亲递过来的小竹篮，飞一般跑向小河边。河水清清，柳枝弯弯。我将小竹篮支在枝丫间，然后拉过一条柳枝，小心地摸着那鲜嫩碧绿的柳叶儿。不一会儿，就采摘了一小篮翡翠般的嫩叶。然后，摘一片麦叶做麦哨，一路走，一路吹，那高兴劲儿就甭提了。

急匆匆地跑回家，母亲从我手里接过竹篮，将柳叶倒进清水里洗净，捞上来切碎，然后从面粉袋里舀一小瓢面粉倒进大碗内，加入适量水，调成黏稠的糊状，再抓一把碎柳叶放进面糊中搅拌。我架起柴烧锅，母亲在烧得火爆的锅内均匀地倒上面糊，用铲刀抹平，抹得和春卷皮一样薄，又疏疏落落地撒上蒜叶、香葱，用文火慢煨，待摊饼将熟时，再洒一层豆油。煨上几分钟后，清香扑鼻的摊饼就可以起锅了。母亲小心翼翼地把杨柳摊饼从铁锅里铲上来，放在大盘子里，看上去像个油光光的锅，面子柔韧，底子嘣脆，绿意婆娑，清香袅袅。白的面，黄的油，绿的叶，青的蒜、葱，诱人垂涎。我顾不上洗手，撕下一块放进嘴里，那么香，那么脆，真不枉盼了那么多时日。此时，哪里是吃杨柳摊饼，分明是在品尝春天啊！

年年岁岁，无论贵贱贫富，清明必食杨柳摊饼，这是故乡的习俗。每到清明，再穷困的人家，哪怕平日里吃糠咽菜，而到清明必定要“奢侈”一下——摊几锅杨柳烧饼“饱餐”一顿。我曾思其来由：沪浙一带清明食青团，青蒿、柳叶都是春天的新绿，这可能是人与自然的交融，是对春之来临的欢欣与祈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