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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联情结

□朱建芳

红红的中国年,浓浓的相思情,太多美好的回忆中,最绕不开的还是春联。

一张方桌上横七竖八地放着左邻右舍送来的大红纸,父亲总是笑容可掬,照单全收,我则在一旁帮着裁纸、研墨,忙得不亦乐乎,却乐此不疲。隔壁的大婶一边拉着家常,一边看着父亲写字,她还不时来一句:“嗯,和我插的秧苗一样,横竖在一个道上。”那时,我觉得父亲就是个老学究、老书法家。

岁月流走,我的个儿往上蹿的同时,识的字也越来越多,春节前夕,看着父亲泼墨挥毫我再也忍不住了,撸起袖子,抓起毛笔,撅着屁股,起承转合,才写几个字,就觉得腰酸脖子僵的,刚直起腰来,总觉得自己写的字像小舅舅做的“爬爬凳”,歪七扭八的,定睛一看,竟发现少写了一个字。“不——!”好字还没出口,爸爸连忙用沾着墨汁的手捂住我的嘴,冲我摇摇头,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敢再乱说一个字。

各家各户送来的红纸根本没有数,我急出了一身汗。母亲掏出几分钱,就想打发我去买。父亲直摆手,指着写好的春联说:“办法总比困难多,看菜吃饭,量体裁衣。把七字春联改成五字春联不就行了。如果还不够,干脆改成四字的得了。”

那一年初一,我们姐弟四个挨家挨户地去拜年,发现邻居家贴得最多的对联就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我不厌其烦地读着这八个字,不由得哑然失笑。

从那以后,母亲每年买红纸时,总要多买一张大的,这样一来,我就完全放开手脚写起来,写错了重来,虽然字体大小不一,提顿并不到位,大家来取春联时,一个个全喜笑颜开的,听得最多的是“写得不错”“一样的发财”,每当这时,父亲总是朝我瞥一眼,笑笑。真是好尴尬呀!

除夕下午,是最忙碌的时候,往往是全家总动员:从年过八旬的奶奶到蹒跚学步的弟弟,全上阵了。大姐最牛,总在高处贴喜笺,她站在椅子上威风凛凛地吆五喝六,我们只能给她打下手,当时真希望自己一瞬间长出大个儿。二姐向来伶牙俐齿:“骆驼很高,羊很矮。”一听这话,我们全乐了。“天快黑了,好好干活!”妈妈一催,我们再也不敢怠慢。

轮到贴春联了,偏偏字数相等,哪两条是一对,哪个是上联,哪个是下联,我们全迷糊了。这可咋办,偏偏父亲不在家,只能猜了。动词对动词,名词对名词,实在没辙了,就胡乱贴。“梅开春烂漫,桃李争春晖。”梅桃相对挺好的,我们就这样贴了。大年初一早上,爸爸看着我们贴的春联,托着下巴,笑了笑说:“一样的发财,好!”初二早上推开门一看,下联换了。父亲告诉我们,春联往往上联写景,下联祝福人。我们还真长了见识。

父亲虽然早已离开了我们,每当春节写春联贴春联时,那些陈年往事便涌上心头。倘若父亲健在,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