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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之恩 难以言尽

——写于老师八秩书展之际

□奚 白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

记得那是1995年,我央求高中同学沈伟伟向他的伯父沈正先生代呈拜师之诚。不日我便兴奋地收到一幅唐楷作品,内容便是这段韩愈之《师说》文字,款“沈正涂鸦”,无章。

由斯开启我与恩师情同父子般的不解胜缘。彼时老师与师母刚过知天命之年,我亦少年儿郎,而今二尊已然耄耋,而我也是越不惑而近天命。回首向来岁月悠悠,自是感喟不已!

说起来颇为惭愧,早年求艺师门,未有束脩之仪,并非无孝敬之心,实在是当时家贫无奈。多年之后我生活有所改观,每小尽心意时老师都再三推辞,说他们什么都不缺,要我照顾好自己。

有时候想要表达太多,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1997年,生命际遇将我带入人生最为惨淡的一段时光,少不更事的我于其间充分领略了世故人情与炎凉冷暖,物质生活极度困窘。老师对我的照拂令我终身难忘!在我生活最艰难的日子里无钱买纸练字,老师多次给我纸张;冬天我衣着单薄,老师给我他的衣裳。我想当年老师和师母对我的垂爱,不是因为我有什么聪颖的天资可期来日,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出于他们简单而可贵的慈悯之心。

老师在生活上对我如慈父般怜护关照,但对于我的艺术和学业又如严父般苛而期许。在老家跟随左右求艺的几年里,如皋也有过几次展览,当时他担任市书协主席,而作为学生的我却几乎未曾参加过这些展览,更不用说得奖了。面对当时年少倔强的我在艺术上的种种偏执与荒唐,老师有过数次认真交谈,其情其景亦如昨日。在他们这代人心目中,艺术远比我们想象中更为神圣,因此对于“书如其人”的认识,对于“人书俱老”的追寻,自然也就成为毕生之道。“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老师在授我以业的同时,也将其所宗之道传给学生。所以有关为人为艺,也便成为我聆听最多的教诲。在我看不到生活希望的时候,他时常予以鼓励,偶尔也会提及自己的人生阅历,而我也在他平静的叙述中感知他的睿达和坚韧,承学其乐观与坚守。

2015年,老师来京出席活动,又逢降温落雪,我在广东出差,请同学代我先为迎侍。在赶回的途中,同学发来微信,说老师在房间包裹严实,同学坐了一会儿觉得冷,才发现没有开空调,不解询问,他说给我带了我爱吃的老家烧饼,怕开空调温度高,烧饼会坏。在广州白云机场候机的我,看着手机屏上同学发来的微信,百感交集,涕泪盈眶。当时我只回复了几个字:“我的老恩师啊!”

在我外出的这20多年中,每回家乡我必在当天晚上去看望老师和师母。师母总是像母亲般详问我的工作生活及起居,且早已装好我爱吃的家乡风味让我带走。老师则更多地关心我的工作情况和书法研习,除了说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外,并不多叮咛。老师是个真诚而朴实的人,每次电话说完事情便挂了,少有赘言。近年来,他的健康状况不是太好,尤其是膝盖的问题很让我担心,他脸上渐渐长出的零星老人斑也总是浮现在眼前。

恩师如父,慈爱如山。老师对我此生的情意巍巍,那是我三生三世修来的善缘。一路走来,我虽福薄运蹇,老师却怜我如子。是老师给了我艺术的生命,在人生最为黑暗的岁月里托起我脆弱的灵魂,给予我爱和力量,让我有勇气在阴霾中前行。老师是我人生暗夜里的明灯,是我心头永远的温暖。我很难想象如果少了老师,我会走向何方!家父生前时常提及老师对我无私的关照和爱护,我说情同父子,家父点头首肯,只一句平实的语言:“你忘了哪个,也不能忘了你沈老师”。

星霜弹指,西席杖朝。或云从师数十载,所学者何?杏坛芳菲,桃李不言。郭沫若为陶行知先生题联曰:“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夫教之以事,道之小末,喻诸德也,道之大者。师名正,其身正,授我以正,吾师如是。忆往二三,具诸有缘。惟愿,云章风华流光,高堂松柏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