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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我人生的灯塔

□徐 洪

 

三年前,我在约翰内斯堡听到父亲病危的消息,便立即订了机票,取道埃塞俄比亚,星夜兼程赶回如皋。回到家,父亲已经与世长辞了。未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成了我无可弥补的遗憾。

一晃三年过去了,父亲的音容笑貌时常浮现在眼前。如果要用两个字形容父亲,那就是“老实”。父亲不善言辞,大多数时候都沉默寡言。因此,我小时候跟父亲交流是很少的。

1969年我们全家下放到农村,那年我才9岁。父亲白天在田间劳作,脏活累活都干,跟农民并无二样。可到了晚上,父亲就过上从前的业余生活。他吹口琴、吹笛子,还教我们下象棋。许多年以后,我曾代表省电力科学研究院参加南京市建邺区象棋比赛,在高手如云的参赛选手中脱颖而出,这完全得益于父亲的启蒙教育。

在农村的那段日子,父亲的工资被停发了,光靠母亲一个人微薄的工资要维持全家六口人的生活,很是窘迫。好在父亲多才多艺,他会画人像,还帮人家做婚床木雕,挣了一些钱贴补家用,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1973年父亲被分配到中学任教。父亲以极大的热情投身教育事业,他教美术、语文,校园内几乎所有的大幅标语和宣传画都出自父亲之手。坐落在白蒲中学校园内的那座著名的唐代法宝寺大雄宝殿正面墙上的巨幅迎客松国画,就是父亲的杰作。只可惜这座古寺后来被迁建镇北头去了。

父亲不过是通中毕业的初中生,但他在文学、艺术上的造诣却很深,而且英语、日语也都不错。上世纪80年代,我读研究生的时候,放假回家他居然考我英语,弄得我目瞪口呆。我虽是工科生,但人文知识却是相当过硬的,这也得益于父亲早年的教诲。父亲上过私塾,熟读四书五经,在日常生活中一些古语张口就来,比如“过犹不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等,这些对我们都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我在不惑之年事业渐入佳境,被评为省电力公司首批高级专家,后来又陆续被评(聘)为研究员级高级工程师、中国电力建设专家委员会专家、美国机械工程师协会荣誉会员……现在回想起来,这些成绩和荣誉的取得,得益于父亲的言传身教。父亲对事业的执着精神在我身上打下深深的烙印。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

父亲对党充满了感情,对祖国充满热爱,他们老一辈对党和国家的这种深情厚爱是年轻人不容易理解的。父亲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时候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曙光,他是建国后如皋图书馆第一任馆长,母亲从如皋师范学校毕业后被分配至图书馆工作。那时候如皋图书馆就在水绘园里,环境优美。他们在工作中相识、相知、相爱,成为终身伴侣。1956年五一节,《如皋大众报》复刊时,父亲奉调任报社美术编辑。1961年10月报社停刊,父亲被调到如皋县有线广播站任编辑。

父亲离休后,过得很充实。他弹琴、画画、写作、下棋,把自己发表的作品编辑成册,送给子女和亲友。父亲木讷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炙热的心。有一回,父亲在南京朝天宫淘到一本旧书,里面有他上世纪50年代在扬州参加苏北美协成立大会的合影照片,如获至宝,喜出望外。父亲的晚年是很幸福的,母亲给予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怀,而他把对母亲的爱都倾注在文字中,发表了多篇文章,情真意切地叙述了与母亲爱恋的故事。

据说,父亲临终前忽然哼唱起一首歌谣:渔翁乐陶然,驾小船。身上蓑衣穿,手持钓鱼杆,船头站……我考证了一下,这是上世纪30年代流行的儿歌《渔翁乐》,曲调清新和谐,易懂易唱。歌词清平欢快,一派田园山水,渔歌唱晚,好不自在逍遥。父亲去世前哼唱这首他童年时学唱的儿歌,可见这首歌在他的心田里播下了一片乐观向上、淡泊自然的种子。父亲驾鹤西去,在极乐世界乐陶陶地去过飘然物外的生活了。

父亲的骨灰安葬在如皋烈士陵园公墓,周围有很多他的故旧。每年清明节,我都会回如皋,到烈士陵园祭奠父亲,父亲永远是我人生的灯塔。